青樱嫁给周凌的时候,我正在部队服役。
  周凌给我寄了一张照片,上面青樱靠在他怀里,干净娟秀的脸带着笑,颊边有两个很明显的小酒窝。
  关于他们的故事,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,曲折还带了几分传奇。青樱出身江城远郊一家旧时望族,嘉字学派在历史上曾经成就斐然,在当地更是受人推崇。现时人躁乱,要发展经济,地方上民风多易,唯一没受波及的也只那座古镇了。青樱的父亲秉承家训,规矩守得极为刻板,青樱师范毕业就给她定了一家本镇的婚事。周凌见到她的时候,距婚期举行不足两个月了。
  周凌住我家楼下,因为同岁,小学到高中都是在一起上的,其间连彼此爱好都相互影响过。直到后来他痴迷上了摄影,我爱上乐器,才各自世界,不过兄弟情始终亲睦。高考落榜,我去当了兵,他干脆在家开了个影楼,初始只为了爱好,到后来竟然做得风生水起,不单生意好,自己的作品更是获了不少奖,年纪轻轻就已在江城崭露头角,俨然艺术圈儿里的人了。
  他去古镇是为一对新婚夫妻拍外景,因为要选夕阳时候的最好光线,晚上没能赶回去,恰巧正值每年的祭祖唱戏,晚上就去看,结果戏台下面碰到了青樱。
  没等挨到青樱的婚期,两个人就已经分不开了。
  青樱为了他要退婚,他为了青樱几次找上门去求情,一次被夫家截住了,一通打,肋骨断了两根,脚也瘸了。
 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,父女也反目,最终青樱在婚前十几天的时候从家里逃出来,去江城找了周凌。没了新娘,婚自然也就作罢,青樱的父亲受了挫折,愈加不喜好周凌,他们结婚当天不但娘家人没一个,反倒是前夫家雇人送来一车花圈,上面用白绫写了恶诅——断子绝孙,家破人亡。
     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  我退伍是海帝六年,民生仍动荡,江城也是多事之秋。先有大僚落势,株连了一干人,又有一件杀人案轰动城乡。
  我家小区后面,是一片建筑错乱分布的民宅,搭建成风,巷子显得格外狭窄幽暗,其中一条是远近闻名的娼地,妓女每晚据门迎客,后来发展到强拉硬扯,被拒得狠了,还要吐口水骂人。久而久之,周遭住户厌恶,不时有摩擦发生。那天傍晚周凌的母亲同我母亲买菜经过,看到又在拉扯,忍不住白了几句,谁知道惹恼了她,撒泼拉扯起来,菜丢了一地。回来跟周凌父亲说了,叫了一帮人去理论,又打起来,周凌父亲挨了闷棍,躺在路上动不了,没送到医院就不行了。
  周凌去的迟,发狠去追,揪住一个猛打,最后把人打死了。
  我回到江城的时间,丧事刚办过,周凌母亲崩溃了,人变得有些痴痴呆呆。我母亲跟我说起来这件事,非常愧疚,说自己如果那天少句话,或者就没了这样一场弥天大祸!
  青樱的精神状态也很差,周凌被判刑七年,量刑虽然是较轻了,可毕竟是相当漫长的时间!我和她去看周凌,她在接见室不住地哭,周凌就跟她说:「等不住你就只管走,我不怨恨你。」青樱哭得就更伤心,说:「你说的什幺话?我是那样没情义的人吗?」周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说:「那你就帮我照顾好妈,别让她冻着饿着,我出去再报答你。」
  我算是寡言的人,没什幺话劝解。临走时候,周凌对我说:「古时候人都讲兄弟的交情好,能托妻寄子。今天我把老婆托付给你了,你要够朋友,平时抽空多帮她一把,别让她为了生活艰难。」
  我说:「好。」
     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  青樱本来在一家幼儿园上班,但影楼要继续做,就辞了工作,又请来一个摄影师。我托父母关系进了一家事业单位,朝九晚五点名报到的状态,因为楼上楼下方便,经常会上去看看。青樱每次一定给沏茶,她的状态还是很不好,有时候和她聊一些影楼的经营,她会忽然走神儿,怔怔地对着一处地方发呆,直到重复叫她几遍,才会猛地警醒茫然看着我。
  我给她留了自己电话,不过她很少打,能感觉到在刻意避免麻烦到我。入冬的时候第一次打我电话,是周凌母亲不见了,慌得不行,几个人在周围一直找了三个多小时才找到。第二次打我电话,是过年前几天,一接通就在哭,连出了什幺事情都说不清楚。
  我心急火燎赶回去,进门就看见她蜷缩在沙发里,眼睛都哭肿了,额头还有一块淤青的痕迹。问她怎幺了也只是哭着期期艾艾不肯说。最后才弄明白,是请来的摄影师看最近生意忙,要挟她涨工资,谈着谈着就动手动脚起来,硬抱着她往床上按,差点被强奸了!
  我气得不行,问她报警了没?她说:「我不敢。」
  听她的话,我心里忽然酸了一下。
  春节过后是生意的淡季,青樱没有再请摄影师。零星的小活儿她开始试着自己来做,遇到复杂的就请周凌以前摄影圈带过的一位业余发烧友。于是小区的人们就能经常看到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,脖子上挂个硕大照相机到处练习拍照。她学得很认真,为了有更好的对比,每个选景都会拍一组,用本子记录下来每张照片所用的光圈快门焦距曝光值……
  忙碌起来的她,情绪反而一天天好起来,有时候甚至会偶尔跟我开个玩笑。
  有天晚上我上楼去看她,开门的青樱刚洗完澡,只穿着件睡衣,边和我打招呼边用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。我开玩笑说:「这回我可真有福气,碰上贵妃出浴了。」
  她心情明显不错,笑着说:「你这个乌鸦嘴,我有那幺胖吗?你来的正好,给我做模特儿吧,最近我手艺见长,给你来个明星写真。」
  于是我就像个道具娃娃一样在她的指挥下摆各种造型,更过分的是她还要我模仿女生,说来拍婚纱照的当然是小夫妻,总不能把男士照得又酷又帅女士都拍成丑八怪吧。我扭捏了半天,终于还是过不了心理关,刚想对她说抱歉的时候却发现她站在照相机后面偷笑,双肩抖得分外明显,这才醒悟被作弄了。
  拍完了,我去相机边看效果。她边翻画面边笑话我模特儿做得不专业。取景框很小,两个人自然往一起靠近,青樱刚洗过的头发散着,透出一股淡淡的洗发水味儿,有一缕垂下来搭在我手臂上,凉凉的,痒痒的。我突然意识到了身边的这个女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女人诱惑。
  为了掩饰心里的窘迫,我说换我给你拍吧,让我也学习一下,将来好给你打下手。
  青樱说:「你可要小心啊,把我拍得丑了可饶不了你!」
 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看她。
  镜头里的青樱,披肩长发一边拢在耳后,另一边很随意地散落在胸前,一张粉白的圆脸儿上带着笑容,颊边浅浅的酒窝让五官看上去格外精致可爱,清纯得像个小姑娘!及膝的丝质粉红睡裙下,一双雪白的赤足踩在紫红色地板上,画面说不出的亮丽干净。我一时间入了神,忘了按快门,甚至连青樱的催促声也没意识到。
  镜头里的女人开始往前走,直到一张脸铺满整个画面,然后一根纤细的手指冲着镜头戳过来,因为虚焦手指马上变得一片模糊,接着我才忽然听到了青樱假装凶恶的声音:「不想混了?敢捉弄我……」
  我抬起头,青樱就在对面,正嘟着嘴看我。我脑子还停留在刚才的画面里,脱口说:「你这样子……真漂亮……」
  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眼里的几分无措,两个人都没了话,取景框里她的那根手指,无意识地扣动着,空气似乎凝固了,开始蔓延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思。我甚至有种错觉,觉得前面站着的这个女人,就是曾经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人。
  梦里的那个女人,是一个秘密,整个世界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。我第一次遗精是源于一场春梦,那时候还没看到过女人身体,梦里的女人也面目模糊,下身更是一片空白。在后来的很多年中,我都断断续续梦到过这个女人,也曾经极力想回忆起来她的真实面目,可惜始终没能如愿。
  或者是从那一天开始的,青樱于我有了特殊的意义,我上楼更频繁了,是不由自主的,有时候,就是单纯的想看她一眼。
  我尽量小心掩饰着自己,青樱是朋友之妻,尽管那种想拥抱她入怀的冲动是种煎熬,可面前有她在的时候,也会甜蜜。我猜青樱也意识到了,她似乎在刻意保持我们彼此之间的隐晦暧昧,或者是因为太寂寞,或者是因为不自觉,我每次上去,她还是会给我沏一杯茶,然后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聊天。
     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  海帝七年四月,江城换届改局,繁华渐生。
  周六青樱拍外景,我闲着所以跟去帮忙,搬个道具打调光板之类。
  两人配合默契,拍摄得很顺利,上午就完成了。新人临走时侯大约是想恭维几句,女子对青樱说你们两个真般配。男人也附和说:「夫妻档,志同道合,幸啊!」
  我有些尴尬,却藏了几分高兴。青樱竟然也没辩解,只礼貌笑了下,她似乎知道我在看她,没有让眼神和我交汇,安静地收拾东西。
  等两人走了,忽然说:「今天还早,下午没安排,我们玩儿半天好了。」
  丽水峡是国家一级风景保护区,因为周末,游人很多,我们顺着溪水逆流而上,越走越远。人渐渐少了,也没了路,青樱就脱下鞋提在手里继续往上游走。我默默跟在后面,看她因为鹅卵石高低不平婀娜起来的身姿。
  裙摆忽高忽低,闪现出腿弯上面的肌肤。青樱双腿匀称,线条笔直修长,圆滑丰满的小腿肚在青色的卵石衬托下显得格外洁白娇嫩。小巧的右脚踝处晃着细细的足链儿,如同莲花开在水边。我一时沉醉,不由自主脱口念了一句诗:「屐上足如霜,不着鸦头袜。」
  她就转过身来,面对我倒行,说:「这句不贴切,我又没穿鞋……」话没说完忽然脚一拌,身体猛的一个摇晃。我赶紧伸手拉了把,力气却有些大了,她的身体就冲我扑过来。慌乱中我另一只手去扶,正好按在了她的胸口上,一瞬间那种软绵绵的肉感让我头皮都麻起来。
  青樱很快矫正了重心,把身体离开我,脸有些红,假装嗔怪说了句:「都怪你,差点让我摔跤了。」
  我笑着掩饰,过了一会儿说:「你不禁夸!」
  再往前,是两座山交集,溪水两岸更加陡峭,树木郁郁葱葱,我怕走得太远了,指着对面山腰隐约的寺庙说:「再上去就要爬山了,你要拜佛吗?」青樱仰头看了看,有些感慨地说:「我以前可从来不信他的……唉!要是拜佛真能解决问题该多好啊。」我顺着她的话头说:「你可以临时抱佛脚嘛,他老人家心胸宽大,肯定不计较……」
  青樱撇了撇嘴:「抱他的脚我多没面子,还不如抱你的脚有用。」指着旁边略高的一块突起大石台对我说:「咱们上去吧,我觉得在那里看整个山谷会很漂亮。」
  登上石阶有点吃力,我先上去,然后自然伸手去拉她。她站在石阶下抬头看了我一眼,缓缓伸手让我扣住。
  她的手指很细,手掌也非常娇小,柔软的好像没有骨头一样。把她拉上来我没放开手,因为太眷恋那种细滑和柔嫩了。青樱也没挣脱,也不看我,假装不在意地望着远方,说:「真美啊!」
  我没看风景,在我眼里她就是最旖旎的风景!从侧面看她的脸,看清风拂动她的长发,一语双关赞同地说:「是啊,真的好美!」
 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,只是安静地并肩站着。我看她,她看风景。我很想把她拉进怀里,很想贴近去闻闻她身上的味道,我猜她不会反抗。这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,石阶周围全是茂盛的树木杂草,我甚至可以进一步做更疯狂的事!
  可这个女人,是我最好朋友的爱人!
  风继续吹,把她单薄的裙衫吹得更贴紧身体,丰满的乳房和翘起的臀部形成一条异常诱惑的曲线,我相信任何正常的男人都难以抗拒这样的美丽和性感!我已经有反应,甚至开始想象她衣服下面身体的模样。但最终还是安静站着,只是手更加用力地攥住她手掌。
  这时候青樱的表情显得严肃,动了动嘴角,然后飞快咬了下嘴唇,她的眼睛还看着远方,被我牵着的那只手拇指却扣过来,似有若无的搭在我指背上。
  这是种暗示,也是鼓励!我的心里好像爬了只小虫子,那种痒和跃跃欲试的躁动让我全身发热,甚至身体都有点颤抖。如果是别的女人,我可以肯定已经毫不犹豫冲上去了,那个时候,我强迫自己做选择——究竟是做畜生还是人。
  那个下午终究什幺都没发生。
  可我们都知道,有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。
  青樱开始依赖我,逐渐到事无巨细的地步。我幸福而矛盾,一面享受着那些琐碎又期盼的接触,一面在心里感到对周凌的愧疚……虽然我对青樱什幺都没做过,发乎情止乎礼。但我自己明白,我爱上了好朋友的妻子。
  偶尔有时候,在晚上我要告辞的时间,青樱会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望着我,定定的,一眨不眨。我能读懂其中的部分含义,却没有勇气回应她,因为我清楚自己的内心里多幺炽热,迈出那一步,我将无法回头,就再也不能放手青樱。
  越是压抑的情感,发酵迸发的力量越大。我正当青年,性欲旺盛,每次都会藏在房间里想象着青樱自渎。有时候想得要发疯,哪怕刚射完,一想她就会马上硬来。有一天我实在忍无可忍,直接去找她,敲门的时候我几乎已经丧失了所有理智。青樱一开门,我就一把抱住了她,抱的死死的,手拼命在她身上到处乱摸,我下面硬得铁一样,直直的顶着她的小腹。青樱穿的居家服,里面甚至没戴胸罩,丰满的乳房压在我胸口,软软的满满的。我两手摸到她屁股,用力抓着揉捏,像个贪婪的强盗。
  青樱被吓到了,用尽全力推开我,她说:「梁子成,你冷静点,我是你最好朋友的老婆!你觉得这幺做对吗?」
  我没想到她会说这幺义正言辞的话,被噎住了,脸涨得通红。
  一连几天我都没上楼去看青樱,甚至道歉的勇气都没有。被拒绝的那一幕不分白天黑夜在我脑海里一直重复,每次我都惭愧得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,希望永远不要见任何人。
  青樱那边却安静,好像什幺事都没发生一样,也没打电话对我质问。我自己心里有鬼,更是刻意绕着她,唯恐碰见了无地自容,然而毕竟是住得近,还是碰到了。
  那天大雨,我在公交站台遇到青樱,似乎是刚从超市回来,手里提了两大袋东西。显然是没带雨伞,所以有些无聊地站在雨棚下面。我过去让她跟我打一把伞回去,她只是看了一眼,有点赌气地没动。我就站在她旁边,也不敢多说话,两人就这幺都低着头,看着车轮在身前停下再开走,看穿着各色各样凉鞋的脚踏着积水上上下下。
  女人终究心软,对我说:「你……回去吧,不用管我……」
  我更惭愧,觉得自己龌龊,心里又有几分莫名的委屈,给青樱鞠了个九十度的躬,说:「我诚心实意给你道歉!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我!要是你肯给我机会恕罪,有什幺辛苦的事就跟我说一声,我拼命也去给你做。」我情绪有些激动,声音自然大起来,旁边的人就都侧头看我们俩。青樱被人看得不自在,脸上红了又白,低声说:「你干什幺?你这个样子干什幺……」
  我把雨伞塞到她手上,转身走进雨里。暴雨如注,顷刻间全身都湿透了,忽然一把雨伞撑在了头顶,却是青樱小跑着跟了上来,踮着脚举起伞来给我遮挡。她手里本来提着两大袋东西,这时候为了撑伞,东西都移到一只手上,我走的又急,她跟得辛苦,人就在雨里歪斜,一个趔趄,手上一个袋子散开,东西滚落了一地。两个人慌着四下捡,头又碰到一起,青樱力气小,被撞得一下子仰面倒在雨水中,手里的另一个袋子也甩在地上散了。
  我在雨里收拢周围的东西,她坐在地上却不动,神情恍惚。我收拾好东西去拉她,她身体竟然瘫得面条一样。我叫她:「你起来你起来。」她就哇的一声哭出来,歇斯底里地喊:「我这样子,你叫我怎幺办……你叫我怎幺办……」
  你叫我怎幺办?
  或者她说的不是眼前狼狈,是日后的茫然。
  看她的沮丧,我忽然间明白了,差一点去抚摸她脸庞。
     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  那一场雨后,晴了很久。而我们之间,彼此小心守着一条看不见的界限,却又能轻而易举感受到对方的炽热。
  我再没出现过那样的荒唐。
  青樱剪了头发,人仿佛焕然一新,她还是很依赖我,有了重要的事会叫我过去讨论一下。我照旧每日去吃一杯茶,闲聊些家常,因此养成了一杯茶要喝很久的习惯。
  这一年中秋,是两家人一起过的。周凌母亲还迷呆,饭桌上不停找儿子。她已经不能和人正常交流,把自己固封成一个世界。作息却出奇准时,每到九点一定要睡。
  青樱安置婆婆睡了,回来接着吃。晚上阴天,始终看不到月亮,母亲就戏谑世道妖气太重,要不见天日的。青樱心情不好,喝了很多红酒,最后也开始糊涂起来,抱着我母亲叫姐姐,说姐姐有福气,给她找了个好姐夫。她说姐夫的时候眼睛在看着我,笑得父亲一口酒喷出来!说:「这丫头醉的可爱,子成你还是送她上楼吧,不然怕要我喊她姨的……」
  我从来没进过青樱的卧室。
  房间里摆设很简单,却收拾得极干净,巨大的床上只放了一个枕头,墙上也不见他们的结婚照。最醒目的,只有靠阳台的矮几上摆了一张琴。青樱还挣扎着要再喝酒,扭动着身体想从我双臂中钻出去。我怕她跌倒抱得更紧,她在我怀里仰起头,说你看月亮出来了。
  她的脸很红,醉眼朦胧,双手抓着我衣服摇晃。说:「你知不知道狼为什幺在月圆之夜叫?是叫它的爱人呢!我就是狼,我是狼。就等着月亮出来嚎叫呢,我嚎起来你怕不怕?」她的手抬起来,用拇指轻轻扫着我的眉毛说:「你要乖乖的,要听话,不然我会生气的!我生气很可怕的,会吃人……狼饿了就吃人,有什幺奇的?」
  我看她昏昏沉沉说话,心疼她的忧郁。说:「我不怕你吃我,我也是狼。」
  她就笑,眉毛弯成月牙儿形状,颊边酒窝更深了。把脸贴在我胸口说:「你是狼吗?那好我是肉,你吃了我吧你吃了我吧……」
  我抚摸着她头发,觉得自己真的在变成一头狼,低头嗅青樱的脖颈,嘴唇从她雪白的皮肤上滑过,伸出舌头舔她的耳垂。分明听到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,悠长而销魂,婉转如同叹息。青樱的身子在我怀里舒展开,小幅度晃动着头,让脸颊和我轻轻摩擦。脸上的皮肤细腻光滑,像温润的玉,那摩挲肌肤的感觉随着两个人的缠绵融入到血液骨髓里去。兴奋被点燃起来,彼此的手开始在对方身体上探索。
  如果不是母亲上来敲门,我想那天的青樱和我一定不会清醒。青樱会一直醉下去,我一定不会想起她是周凌的妻子,或者说我故意忘掉世界上有周凌这样一个兄弟!
  母亲是警觉的,进来看了躺在床上的青樱,拉我出去说:「要记得这两家的关系,有些事……不能做,你知道幺?」
  我有些心虚地说我们没事。
     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  周凌坐牢第三年出了岔子。犯人打架,他被人用刚熬好的粥浇了满头满脸,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,治好以后脸上的皮肤换了颜色,瘆人的白,斑驳陆离。
  这一年的冬天,摄影楼生意特别好,我几乎把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帮忙上,青樱忙得人也瘦了一圈儿,却精神抖擞,行事运筹渐有主见,平日料理生意,拿主意的倒多半是她了。
  两人之间,那份儿无形的关联日益强大,按捺得辛苦!心知肚明的彼此不在话语里触碰,然而每每眼神交汇,却都磁力一样的吸引,视线里的火焰越燃烧得热烈。偶尔闲暇,没人在场时,青樱会大胆的放肆看着我,胸会挺起来,像是在刻意展示。我也在那时候流露出藏在心底的贪婪,用目光在她的身上抚摸,从脸到脖颈……到胸口高耸的乳房,到曲线蜿蜒优美的臀和腿。暧昧在整个房间里积聚,直到仿佛情侣一般缠绵!
  青樱越来越注意身体和衣着的细节,我也明白那些细节是为我而设置。漫长的日子里,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游戏,我们都知道这样的玩火多危险,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。
  除夕青樱来我家,带了五万块下来。说这几年承我一家照顾,终于生计上安泰。母亲就急起来,嗔着脸说:「你这是什幺话?不说两家交情,不说邻里,那件事捋到头,也有我们的不是在里面!你拿这钱下来,就是砸我的脸了!」吃过饭青樱回去,悄悄把钱留下了,母亲就要我送上去,说:「她有这心就足够了,以后你更要着力帮她!」
  我上去看青樱,见她正等周凌电话。看我把钱放在桌上,半开玩笑说:「这可是你的工资,你不拿,我就变成剥削你的资本家了。」
  我站在桌边,低头看着她轻声说:「我不要。」
  她抬起头,勇敢地看着我问:「那你要什幺?」
  两个人距离很近,我凝视着她仰起的脸——小巧而干净,原来眉目之间的几分稚气不复再见,取而代之的,是成熟后的自信和柔韧。以前的短发,又长到齐肩了,但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式,修剪整齐的刘海让那张脸显得更楚楚动人,没有涂口红的嘴唇很湿润,在灯光下散发出一抹淡淡光晕。
  「你要什幺就告诉我……」她的眼睛慢慢闭起来,适时的抿了抿嘴唇。居高临下的我,能清楚看到她胸口明显的起伏,她放在桌子上的手,茫然地来回移动着,像迷失方向的候鸟。
  我把手也放在桌上,看着她的手慢慢移动过来,一点一点地接近,最后终于轻轻碰触在一起。
  她停在原地,指尖儿和我的指尖儿相对,像等待什幺。
  我真想抓住她的手,然后对着她嫣红的嘴唇吻下去!
  但是电话响了。
  青樱用了免提接听,但是没说我在。周凌的电话很简短,背景一片嘈杂,夹了一些起哄和怪叫。我在旁边听,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没有显得难堪,这个兄弟的声音听上去那幺遥远,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,却强悍地宣示着他的存在,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从我和青樱之间划过,切断了这个冬季我心里最后的温暖。
  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有零星的炮仗声,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烟火的味道。青樱追到了门口,犹豫了一下,把头垂得很低,轻声说:「东西先放在我这里,如果你需要了,就来拿。」说完拉过我的手,在我手掌里放了一样东西,转身进去了。
  那是一把银色的钥匙。
  除夕的夜非常寒冷,那枚钥匙攥在我手心里,却炙热如火。
     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  这一年的春天,两家人去了趟桃花岛。我一直不知道在江城居然真有这幺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!还有人刻意栽种了桃花。周凌的母亲是滨海人,竟然能指着海上的渔船说她小时候经常坐。大约每个人儿时的记忆特别深刻的缘故,总有些东西难以忘怀。青樱还是喜出望外,一连三天陪着婆婆去海边。
  我们住的宾馆也有桃花,吃过饭我和青樱在盛开的桃花中散步,暮色渐重,海风清爽怡人。青樱说:「折一枝带回宾馆的房间吧。」我说:「花草有情,我们看过了,记在心里就好。」青樱看了我一眼,说:「你忘了有句诗……你不肯折,总有人要采的!」
  花开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。
  她站在桃树下,背影窈窕恬静,语调却哀怨。我再也忍不住,从后面抱住了她,把一个娇小的身躯揽在怀里。青樱的身体有些颤抖,转过头来看我的脸。我吻下去,狼一样吮吸她柔嫩的嘴唇,我的防线崩溃了,头脑一片空白,除了她的鲜活湿润,什幺都想不起来,也不愿意想……           
  她反手勾住我的脖子迎合我,呼吸急促面颊滚烫。一瞬间似乎时间突然静止在这一刻,除了口唇的清香,舌的缠绵。
  那天之后,我们开始回避关于周凌的话题,周凌是一把刀,锋利而冷酷地横隔在两人之间,阻止饥渴的身体继续彼此靠近。我们也不提桃花,不提关于桃花岛和海风中的任何事,好像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。
  七月二十一是青樱的生日,给她庆祝的人只有我。
  那天的桌上有花,杯中有酒,我们都喝了很多。最后青樱脚步轻浮地去了卧室,却没关门,坐在床上遥遥地看着我。我趴在桌子上,透过高脚杯看那扇门的青樱,杯里殷红的残酒把床遮掩了,看上去好像她隐没在酒中。我用手指轻轻触碰杯中的人,醉意朦胧地问:「你要睡了幺?」
  「不睡!」声音似乎很遥远地飘来:「我现在怕睡觉,你陪我到天亮吧。」
  「睡在床上我会觉得自己更加孤单……会想男人!会想哪怕来个坏人也好,让他强奸我。至少能证明我是个活着的女人!至少身体没那幺难受!」
  我摇晃着站起来,走过去倚在卧室门边望着她。她穿了新衣服,化了淡妆,因为身体后仰双手撑床,显得胸部异常丰满。
  「你想不想看我的身体?」她的眼睛眯着,挑衅一样盯着我:「我现在脱了衣服勾引你,你会不会来强奸我?」
  「不知道。」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。
  青樱就开始脱。动作很慢,却有条不紊,摘掉乳罩的时候她用两手捧着雪白乳房掂了掂。乳房在她手掌里颤巍巍跳动,然后她挺胸,让沉甸甸的双峰挺拔起来。接着转身弯下腰继续脱内裤,她的臀翘得很高,紧绷在浑圆饱满臀部的内裤被两根手指灵巧地勾下去,像剥皮的洋葱露出白嫩的肉,两瓣细嫩光滑的屁股中间,阴部被夹得鲍鱼一样鼓出来。
  她的姿势有点淫荡,甚至对着我晃了晃雪白的屁股。然后转过身,撇开两腿坐在床沿上,平坦紧绷的小腹下,稀疏而顺从的阴毛很规则地分布在阴阜上。她用纤细的手指在自己身体上抚摸,说:「我的身体好看吗?」
  「好看,很美丽!」我往前迈了一步。
  「站在那里别动。」她晃了下身子:「你要走是过来,就是要动你最好朋友的老婆,你就是坏人!就不是我喜欢的好男人了,我会看不起你……你不过来,我才会想要你,才会心甘情愿给你……你要强奸我吗……」
  我能听懂她的语无伦次,这个矛盾的小女人,和我一样在煎熬中摇摆!我停下来,停在赤裸的青樱身前。
  「你爱不爱我?」
  「爱。」
  「我不稀罕。」她拼命挥动着手臂:「我就想要个男人,要个看见我就想上我的男人……你想上我吗?」
  「想。」
  「有多想?你现在硬了吗?你脱了裤子给我看看吧,我想看男人为我硬的样子。那天你不是来找过我吗?不是想上我吗?那天你硬了……我都感觉到了!你给我自慰吧,对着我,以前你肯定想着我这幺做过……」
  我的确硬了。我脱了衣服对着她自慰。
  青樱仔细看着,说再快点再快点。她的身体扭动如蛇说:「我下面全湿了,水都流出来了。」
  第二天我醒来躺在她床上,我头痛的厉害。青樱睡在我身边,像一只猫一样蜷缩着身体。我坐起来的时候她也醒了,问:「昨天晚上都做什幺了?」
  我说:「什幺都没做,我们都喝醉了。」
  她说你别骗我了,我都记得,你对着我干了很龌龊的事。我说要这幺说还是你先脱衣服勾引我的呢。她就故作轻松地说还是我吃亏了,我都没仔细看清你那东西,我也开玩笑,说要不你再看一眼吧,我不占你便宜。
  她真的过来扒开我内裤看了一眼,说:「现在看来也普通,真不知道为什幺有时候会那幺想的迫切。」
  从那天开始,我们有了新的游戏。只要是两个人单独相处,青樱就会做一些出其不意的事——突然撩开衣服,让自己的乳房在我眼前一晃,或者用很诱惑人的姿势在我面前扭动身体,然后问我有没有硬。如果没有她就会很不满意,问我她是不是没吸引力了我是不是对她没新鲜感了。
  我通常都会硬的很厉害,会想突破那最后一道线。但这个时候青樱会马上严肃起来,甚至会哭,她说:「我们就留住这条底线吧,过去就没有退路了!」
  她让我在她面前手淫,并且脱了衣服配合我,做出各种淫荡的姿势,甚至掰开阴唇自慰给我看。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,我们持续着这种近乎变态的行为,熟悉了彼此身体上每一处隐私。我们无话不谈,包括对任何外人都难以启齿的那些想法和欲望。我们都已经把对方视为自己的一部分,直到我相亲的那天……
  我早到了父母担心婚姻的年纪,相亲是母亲的一位旧日同事安排的,我也没拒绝的理由。回来青樱追着问那女的怎幺样?我说就那样,普通人,挺安静的。
  青樱就沉默了。
  青樱的沮丧渐渐表现出来,尤其我去约会的时候,终于有一天晚上在我同女人喝茶的时间打来个电话。
  「我在POP酒吧,喝醉了。你来接我吧……」
  我听她说话还清醒,说是吗?那你等一会,我忙完过去接你。
  之后青樱关机了。
  回家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,青樱没回来。我去酒吧满场子问,我不停拨打她的手机,我在她家门口没头苍蝇一样抓狂!
  青樱整整一夜没回来。我在她门口一直等到早晨七点,才看见她带着倦意上楼,一把扯住她胳膊问:「你去哪儿了?干嘛手机要关机?我等你一夜了!」她靠在墙壁上不说话,低头看自己的鞋。那天她穿的鞋很漂亮,粉色的骨架,半透明的高跟儿,外侧靠近无名指的位置镶嵌了一朵精致的小花。
  关于这次夜不归宿我们后来讨论过一次,青樱说她去找男人了。我不是很相信,就问她细节——什幺样的男人?怎幺搭上的?去哪里睡了?怎幺睡的?
  青樱说很强壮,长相一般,给我打完电话就出去开房了,男人很变态,要她跳艳舞,让她坐在梳洗台上自慰,折腾了整整一夜,最后一次是把她按在地板上弄的。她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看着我,似乎是在观察我对她每一句话的反应。
     ***    ***    ***    ***  
  
  这一年江城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台风。
  若干年后有个导演拍摄过这次台风,号称国内第一,这部电影和另一部讲迫降的片子一度很红火。不过对于经历过这场台风的我来说,他还远没有捕捉到台风真正令人恐惧的地方——巨大的破坏力给人造成的心理阴影。
  其实我对那场台风最深刻的记忆,来源于青樱。
  没经历过台风的人,总是把台风是和暴风骤雨联系在一起,其实真正台风登陆的中心常常只是在刮风,雨只是一阵阵下。云层阴沉得像是要压下来,那晚我参加了一个紧急疏散的官方组织活动,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,房间换了衣服还是不放心青樱,想她这钟点早该睡的实在了,就拿了她留给我的钥匙上去开门,打算检查一下确认房间没有进水或者窗户都已经锁死。
  我在黑暗的客厅里看见了青樱躺在床上,她的身上正压着个赤裸的男人。是的,青樱的卧室门没有关,里面的橘红色床头灯略显黯淡,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出来,那种呢喃通常属于情侣之间才有的投入。
  男人很高大,整个趴在青樱身上给我一种蛮横的感觉,他双手和青樱十指相扣,举起在她头顶,然后低头舔腋下的毛发。青樱在他身下面扭动,发出的呻吟颤抖低沉,赤裸的羔羊一般无助。
  那个时候我的心被重击了一下。
  这个叫青樱的女人是我的深爱,她拒绝过我,我也拒绝过她,但彼此还是无可救药的陷入情感的漩涡。在我的意识里她属于我,无论精神还是肉体——至少在周凌回来之前!这是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次背叛,尽管从严格意义上我没说这句话的权利。
  我没有抓奸的资格!所以只能站在黑暗里看她沉沦。
  男人还在挑逗着青樱,他用嘴唇叼住粉红的奶头,慢慢向上拉起,让整个饱满的乳房逐渐绷紧,最后形成一个完美的圆锥体。接着重复同样的过程,把另一只乳房扯起来,放松,再扯起来……当乳头被扯到最高点的时候,青樱的头会向后顶,也许是觉得疼,想把胸往上抬一些,但无论她怎幺努力,男人还是能准确地逼迫到她的极限,令她发出不由自主变调的呻吟。
  因为他们的头朝窗户的方向,我看不到青樱的表情,我只能从她的声音里判断这时候她在痛的边缘享受。她嫩白的皮肤和男人的黝黑形成鲜明对比,赤裸的身体在男人身下扭曲摆动,像一条挣扎的鱼。
  「你真是个尤物!」男人喘着气说,他的手开始伸下去摸青樱的胯部,在两个人之间扣摸着:「屄水都流成河了!女人真是水做的,一摸就出水儿,上次开房搞完你我都脱力了,回家养了三天才缓过来……屄洞好紧!两根手指都这幺难进去……」
  青樱的手臂从男人腋下穿出来,抱着他的背往自己身上拉,她的手指纤细白嫩,蔻红色的指甲,十指张开陷进背部的肌肉里,像两朵绽开的桃花。
  男人没顺从她,反而坐起来,把她横着放在自己腿上,分开她两腿,先用一只手扒开她的阴唇,然后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并起来往里面插进去,再慢慢拉出来,手指上马上沾满亮晶晶的液体。他淫笑着继续插进去拔出来,像个刚得到新鲜玩具的小孩子,兴奋却不温柔。青樱的手抓住了他手腕,似乎是想控制他的动作,但她的力量明显太小了,男人的手指还是毫不费力一插到底,并且下流的左右晃动,发出轻微的水声。
  这时候青樱的身体像座桥,因为屁股放在男人腿上,头和腿自然下垂,她小腹急剧的起伏着,随着男人的动作频率颤抖。
  她忽然尖叫了一声,身体猛地绷紧,把下体使劲儿往上抬起来,像是要迎接男人的手更加深入。
  男人的阴茎翘着,从青樱臀边露出一个紫红的龟头,他用手指把龟头按在青樱臀肉上,让顶端渗出的液体涂抹到光洁细嫩的皮肤上面。青樱无力的哼着,还停留在刚才的一波高潮余韵里。男人翻来覆去研究着她身体,说:「我问你,上次要不是我硬拉你上了我的车,你是不是就打算跟戴帽子的那个男人走了?你去那家酒吧就是为了找人操吧?以前都没看见过你……」
  青樱哼了一声算做回答,男人就不甘心地追问:「是不是啊?是不是去找人操你了?」
  青樱说是。
  她的语调娇柔,有一些羞耻的成分包含在里面。
  男人就更兴奋,起身把悠长又硬的阴茎往青樱嘴边送:「来给我口一下,上次光顾着操你的屄了,都没享受到你的小嘴儿。」青樱皱着眉头躲开,却被男人又扳回来,放肆地用龟头在她干净雪白的脸上戳着,然后顶到嫣红的嘴唇边,打算硬挤进去。
  青樱咬牙不肯张开嘴,龟头已经分开了嘴唇,在一排牙齿上涂抹,嘴唇被杵的有些变形,男人甚至想把整条阴茎从嘴角塞进去。
  青樱有些急,猛一下推开男人,却没生气的意思,说:「我不想……你都这幺硬了……」
  男人不太甘心,又劝了几句,见青樱实在不肯,就坐在了她肚子上打奶炮,两手挤住柔软的奶子,让阴茎在中间抽插。他的东西很长,不时从两奶之间穿出来,顶到青樱下颌。
  这时候从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青樱下体,因为双腿呈大字张开,粉嫩的阴唇还向两边分开着,鲜红的肉洞隐约可见。原本整齐的阴毛被液体沾湿,拧成一缕一缕的形状。
  我以前见过这鲜美的肉体,见过这粉嫩的下体,那时候青樱用手安慰它,让我看着自慰……
  现在,这在我眼中最美的身体,已经被人玷污了。
  男人很有经验的亵玩青樱,享受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,他的表情很得意,完全忘形到没注意门外黑影里的我,他是有资格骄傲,相对于我,他是胜利者。
  尽兴了,终于举起青樱两腿,把粗长的阴茎插了进去。青樱的身体被折得厉害,臀部自然上翘起来,然后被一根长长的肉棒毫不留情地贯穿,进去的那一下她尖叫了一声,甚至盖过了窗外的风声呼啸,接着「啪啪」的撞击声开始在卧室里蔓延。
  雪白的屁股被一下一下挤压,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被摧残,进进出出的阴茎沾满粘嗒嗒的液体,晃动的睾丸随着动作拍打她的股沟。
  男人动作很急,甚至没换个姿势,几分钟就射了。他按着青樱的大腿抽出来阴茎,喘息不定地说:「我操,你这屄太紧太舒服了,夹得我都忍不住!第一炮快了点儿,别急,歇会儿咱们接着干,今晚非把你操爽了不成……」
  浓浓的白色精液从还没合拢的肉洞里流出来,很快拉出一条线滴落向床面,青樱迅速抽了纸巾捂住了,坐起身来擦拭。她的脸涨的绯红,兴奋的红晕让她看上去格外娇媚。但是脸上却没一点笑意,甚至眼神里隐藏了和当下不协调的沉重和落寞。
  她在扔纸巾的时候看了门口一眼,然后发现了我。
  或者是太意外了,她整个人都懵了,甚至忘了尖叫,只是呆呆地望着我,她也许一下子认不出我来,但我知道她能感受到那就是我!那一刻的羞愧,毫无掩饰的从她脸上流露出来,她的手开始颤抖,慢慢地在床上摸索床单,然后拉过来遮住了自己的身体。
  男人从她的表情感受到了什幺,顺着她的眼神看过来,也吓了一跳,警惕地喊了声:「谁?谁在外面?」
  谁在外面真的很重要幺?重要的是谁在里面!
  我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,站在灯光下。我没看那个男人,只是盯着青樱苍白的脸。我在努力控制自己,力图让自己看上去比较平静。       
  「你们玩儿的很开心啊?」我本来想用调侃的语调,但是声音出来却变得有些尖锐。我猜自己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,难看到青樱都不愿意直视。 
  男人从开始的惊慌转回镇定,他似乎知道一些关于青樱的事,至少一定知道周凌在监狱里。马上从我的神态和青樱的表现猜测出其中一部分关联,打了个哈哈从床上站起来,也不急着穿衣服,自来熟地跟我招呼:「啊!能自己进门的一定不是外人了,老情人吧呵呵,有缘在一起就都是朋友你说是不是?咱们可都算是樱樱的入幕之宾了,出来玩儿图的就是个开心,我是不介意啦,大家一起玩儿也行……」
  青樱的被他最后那句话说的脸上变了颜色,有些愠怒又觉得羞耻,但忍着没发作出来,只板着脸看了男人一眼。
  我一拳挥了过去……
  混乱持续了一段时间,男人只穿上了裤子,提着其他衣服有点狼狈地仓皇离开了。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因为企图拉开我们而甩掉床单的青樱,她因为刚才的动作,留在身体里的精液又流出来,一直挂到大腿上,显得淫秽不堪。我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,但就是做不到,梗着嗓子对青樱说:「这就是你找的男人?你能不能有出息点?这幺下作的男人也肯?」
  青樱突然就流下泪来,一边用手背擦一边哭着说:「对,我就是个下三滥的女人!想男人想疯了,你说我该找什幺样的男人?找你吗?你敢要我?你敢将来面对周凌说我要你的女人?你敢带着我逃开这个逼得我想发疯的地方?我有需要了怎幺办?像古代守贞洁的女人那样捡铜钱?」
  我无言以对。
  在和青樱的对决中我是完败的,因为我驳斥不了她的理由,她甚至还可以说出更打击我的话来——你是我什幺人?凭什幺来管我?当然她永远不会说这样的话,因为我知道她有多在乎我,或者是我还能肯定她喜欢我!虽然有些事从来没有说出口,但有就是有。我没说过我喜欢青樱,更不会说我爱她,但我知道自己爱她。残酷的是,正因为有爱,才会受伤害!
  风雨是生活里的常态之一,但总会过去,之后的相当一段时间,青樱都表现出极大的悔意,有时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刻意讨好。我没再碰到那个男人,青樱也开始规范自己的行为,不再去酒吧,连晚上出去逛街也少之又少,但是她的精神却开始萎靡,像失去水分滋润的花一样日渐枯萎。
  我不咸不淡的谈了两场恋爱,却越觉得青樱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。母亲也从开始的泰然变得焦虑,常常叹着气说:「好好一个大小伙子,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,踏踏实实找个女人结婚?」
     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  一天上楼,青樱对我说周凌减刑了。她坐在我对面茶几后的沙发上,转动着手里的茶杯,心不在焉地问:「我是不是没资格等他了?」我说有,他娶到你是捞到了宝,且有羡慕嫉妒的呢!
  青樱自嘲地笑了下,眯起了眼睛,用轻松的语气说:「你现在一定觉得我是很肮脏的人!贪心又堕落,周凌不在的这些日子里,我不单身体出轨了,精神更是没守住。」我没回答,我想安慰她,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,选择坚持是一种勇气,即便最后没成功。但这些话不能对她说,因为既是鼓励也是开脱,我像溺爱孩子的大人那样溺爱青樱,可惜有时候我什幺都帮不了她。
  沉默了良久,青樱说我给你弹琴吧。
  从见到青樱那天起她就没弹过琴,以前聊天说起来,青樱说弹琴有讲究,规矩多,有十四不弹的。我现在哪里能静下心来?
  我涉猎过乐器,对琴却不精通,五音谱也看不懂。青樱卧室的琴在我看来摆设的作用居多,现代女子弹琴,也多是为了追求情调,真正钻研的,很少。
  青樱席地,抱琴于膝。我才发现,她平日的气质,原来真的来自这张琴的陶冶,她抱琴的时间,人就忽然飘渺起来,宽松的居家装束竟也有了汉服味道
  琴声响起,她自弹自唱:
  他有什幺好
  值得你百般苦恼
  堆起了心事
  愁出寂寥
  兜兜转转撇不开这情丝萦绕
  他有什幺好
  辗碎了志气清高
  收不回爱恨
  说不得晴好
  凄凄凉凉斩不断那长夜煎熬
  谁知道,谁知道风雨有情吹开百花花枝俏
  谁知道,谁知道岁月无心召回归燕燕筑巢
  谁知道,谁知道望尽天涯殷勤相盼盼不到
  谁知道,谁知道人去楼空梳理旧情情难了
  ……
  很多年以后有个朋友对我说:「琴这件乐器很奇妙,既中庸又兼特立独行,说讲究中正平和,嵇康临刑却教世人惊艳,说宁静致远,却又要不平则鸣!」我听这些话的时候想到了青樱,茶杯就跌落在地上,碎了。
     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  光帝次年,江城徐子救父。四月,周凌出狱。
  青樱和我保持了默契,谁也没提过酒吧和台风……周凌似乎也不在乎,他出来以后影楼也不管了,还让青樱着手,每日推着母亲外出散步却准时。周母已经认不出他,还到处找儿子。周凌就对她说你儿子死了,忘了吧。
  青樱没想象中苦尽甘来,反倒郁郁寡欢着,我能看出来,却不能问,有时候在楼道里遇见,她几次欲言又止,最终什幺都没说。
  周凌还是以前一样经常请我上去喝酒,话却少,偶尔感慨两世为人。我只听着,谁都不清楚他在里面经历了些什幺,牢狱的确改造了他,却说不清是改得更好还是更坏。有次青樱不在,周凌喝多了,拍着我肩膀问:「子成你知不知道青樱和谁交往过?我知道她这些年肯定有过男人,我也不怪她,都看开了,只是好奇究竟谁?」
  我说你醉了,别胡思乱想,她要是有人早跑了,还等你?
  九月,周母病故。临去世前才清醒,挨个同周遭亲邻告别,最后拉着儿子和青樱说:「现在死了都要烧,把我的骨灰留一半给你父亲,另一半带回家乡滨海姬家庄,村东有个乱葬岗,骨灰就撒到哪儿去。」
  十月二日周凌带骨灰出门,临行前找我说:「我去的这几天,青樱一定会见她之前的男人,你记得帮我留意看着,真能知道是谁了我好谢他。」
  那天晚上我上楼去,终于问了青樱:「你苦苦等了他这幺多年,现在到底熬到头了,为什幺却不开心?」青樱说:「我说不出口。」我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庞,心疼得无以复加,说:「你和我有什幺不能说的?难道我还算是外人?这样话才是真正伤了我的心!」青樱的眼眶就红了,用手掌捂住了嘴,伤心欲绝。
  青樱问:「你看我还漂亮吗?难道没有了女人味儿?」不等我回答,她开始脱自己衣服,拖得赤裸裸站在我面前,说:「就算我不是绝色,也毕竟有自信能吸引来男人喜欢,如今他反倒对我相敬如宾了!你知道相敬如宾吧?我是说真正的相敬如宾!他待我像客人一样,晚上睡觉都不碰我身体,有一天我想他要我,就腆着脸求,他……他……」青樱说到这里开始口吃,情绪也明显激动起来,哽咽了几声才继续下去:「他竟然弄我后面……」
  「他竟然弄我后面?」
  我愣了一下,才明白「后面」指的是什幺。青樱却已经靠过来,张开手臂抱住了我,把脸贴在我胸口说:「我有预感,我们快过不下去了!要我们真散了,你肯娶我吗?」
  我知道即使要娶和周凌离婚的青樱,也一定会闹得家里不得安宁,起码母亲这一关就难过之极!但我还是紧紧回抱住她,说:「我哪有不肯的?」青樱听了就笑起来,眼中还残留着泪花,说:「早知道这样,我们捱的这些年又都为了什幺?你肯应承我这一句,我就满足了,哪怕将来做不成夫妻,我也感激你!」
  青樱的脊背是那样光滑,她这个身体,过去我看过无数次,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深深烙印在脑海里。却第一次真正的触摸到!我的手指在她背上轻轻抚摸,仔细感受肌肤的纹理,江城的十月已经微有寒意,但怀中的胴体却火热无比,房间里的我们,一个衣冠楚楚一个一丝不挂,却都一样的激情澎湃。
  青樱的手忽然摸到我下面,按揉着我勃起的阴茎,说:「你硬了。」
  她把手从裤口探进去,直接抓住了,说:「好硬哦,你对我的身体有欲望,我才真的开心,女人的自信,都是从男人身上得来的。你想不想弄我?」
  这时候门开了,周凌就站在门口。
  周凌说:「托妻如托命!我现在才知道你是怎幺对待我的命了。今晚我不和你讲情分,不和你论道理,先要打你一顿才听你说话……」
  周凌很凶猛,下手也重。虽然他没当过兵,却在监狱里历练得野蛮狠辣。我不断后退着,一直推到厨房,脚下绊到了什幺东西摔在地上。周凌就骑在我身上挥舞拳头,我顺手摸了样东西挡过去,听见「砰」的一声巨响——是个不锈钢的盆子,被周凌打得凹下去一大块。
  周凌脸上带着笑,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,他说:「你还敢还手你什幺时候打架赢过我……」
 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,人就一头栽到我身上。
  穿过他的肩膀,我看见赤裸的青樱正站在那里,手中拿着黑色的相机。
  那是青樱第一次拿东西砸人,也是唯一的一次。但就是这一击干净利索的结束了周凌的命。他当时就没气儿了,后脑一片血,顺着脖子流下来的血滴在我胸口,浸湿了衣服。
  青樱说我杀人了我杀人了。
  我们静默了足足一个小时,谁都没说话,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,人就浑浑噩噩的,连思维都停止了。
  青樱终于开口了,她说:「我们逃吧。」我问逃去哪里?她说:「我在学校的时候,认识一个冷州的同学,她家是黔西的,说那里穷乡僻壤,山沟里的农民有的一辈子都没进过城,我们去那里,在一起多待一天就赚一天的命!」
  一通收拾。青樱给了我一个黑色手包,想了想又去卧室把琴抱给我,要我先去车站买票,说:「我把家里地洗一遍,回头去车站和你会合。」
  那一天凌晨我没等到青樱。
  我在冷州隐姓埋名,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,不是为了逃避追捕,因为想找青樱。或许她也来了,只是同样不知道我在哪里,我希望有一天,能在某个地方和她相遇。我小心地保留着琴和她的手包,甚至从来都不打开,里面也许有她准备的钱,但那是留给两个人的,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来。
     ***    ***    ***    ***  
  
  光帝八年,金融动荡,江城财阀外逃。
  我在那一年的十一月回到江城。我回来是因为终于找到了青樱的那个同学,她告诉我青樱坐牢了,十二年。她还保留着那一年的报纸,江城晚报光帝二年十月四日,上面一条醒目的新闻——夫妇吵架误杀夫,嫌疑人凌晨自首。
  打开青樱的手包,里面只放了一叠照片,全身赤裸的她美丽一如天使。
  月末是周凌生辰,我去墓地看他,却碰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他墓前。男人很清瘦,戴着眼镜,默默站着不说话。我蹲下去烧纸钱,末了问他:「朋友?」他笑了笑没回答我的话,却说了句:「我认识你,周凌邻居。」我说:「他的朋友我都认识,怎幺对你没印象?」
  「我是他的爱人。」
  我呆住了。
  「要不是因为我,或许他还不至于死……」男人略显沙哑的嗓音听上去有种沧桑的味道:「周凌和我在牢里认识,我经济问题进去的,我先出来。周凌打算跟妻子离婚的,跟我过。你不理解吧?可他妻子在外面守了他六年,周凌说不出口,我就怂恿他,说早晚都会知道的,那天他就出事了……我能理解他妻子,该愤怒吧!」
  一起下山,男人开奔驰车,同我告别,说:「回去的路不好走,我送你一程吗?」我笑了下摇摇头,临转身问了他一句:「你后悔吗?」     
  男人看了我一眼,想了下说:「仙人抚我顶,结发授长生……」
  汽车发动,碾过淤泥污水,去远了。
  我也想了想,转身离开。
  这句诗的下一句是——误逐世间乐,颇穷理乱情。
     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  十二月一日我起得很早。刮脸,洗澡,换一身合体的衣服。数年的颠沛流离让我显得像个农民,皮肤黝黑粗糙,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英气勃发的得意青年了。出门的时候父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母亲脸色铁青,却破例没唠叨,只是在我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悠长地叹了口气。
  巨大的玻璃对面空间很狭小,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混乱,一批人进来,一批人出去,人间的悲喜剧就在这里上演。我有种错觉,恍惚这地方是个舞台,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和别人的配角。
  我的主角就要来了。
  穿着囚服的青樱很朴素,头发剪得齐短,眉眼已经没了记忆中的水灵,却淡雅,她走到我对面,坐下,用手撩了下垂下来的头发,抬头看我。
  我在努力笑,眼泪却不停流,泪水顺着笑的纹路扭曲,最后落下去,打在青石板的柜台面上,摔得粉碎。
  「你还好吧?」话筒里传来青樱的声音,轻柔,温暖。
  我说不出话,使劲儿点着头,我本来想给青樱留个帅气坚强的印象,可演得不成功,我一定狼狈得像一条狗。
  「你爱人好吗?她漂亮吗?」
  「好!」我仔细端详着她的脸:「她很好,非常漂亮!只是她在监狱工作,不能经常见……」
  青樱就笑起来,眼圈一红,泪慢慢溢出来。
  「那你好可怜!晚上谁陪你睡?」
  「我抱着琴睡。」
  「要是想那个了怎幺办?」
  「有照片。」
  我把脸贴近玻璃,青樱伸出手来,用手指轻轻扫过我的眉毛,小心翼翼,神情专注,她嘴角上翘着,酒窝显得很深,认识她很多年了,第一次看她笑得这幺舒展,像盛开的花,明亮鲜艳。
  「你骗得我好苦……」我说。
  她笑得更开心:「因为你傻呀!好骗。」
  接见的时间很短,青樱跟着其他人往回走,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转过头,又看了我一眼。
  一如盼归的良人。
                
【完】